銀川市政協

   1949年的每一個日子，都是令人興奮的。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即將在全國取得勝利，一個新型的人民共和國就要誕生了。

   “七一”后，中共中央成立了以周恩來為主任，彭真（時任中共北平市委書記）、聶榮臻（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代總參謀長、北平市市長）、林伯渠（時任新政協籌備會常務委員）、李維漢（時任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等同志為副主任的開國大典籌備委員會，擬定開國大典，包括三大項目：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禮，中國人民解放軍閱兵儀式，人民群眾游行活動。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朱德等在天安門城樓上。

一、起草《閱兵典禮方案》

   閱兵儀式，作為開國大典一個重大項目，是我軍歷史上最盛大、最莊嚴的一次慶典。朱德總司令任閱兵司令員，聶榮臻任閱兵總指揮，我和唐延杰（時任華北軍區參謀長）等同志為副總指揮。下設閱兵指揮所，我兼指揮所主任，唐延杰兼副主任。

   受命后的第一項工作，是在軍委首長指導下，主持起草《閱兵典禮方案》。內容包括受閱部隊的選調、編組、閱兵程序、閱兵禮樂以及受閱前的訓練等。閱兵式分為兩個部分，即“檢閱式”和“分列式”。檢閱式是指受閱部隊在靜止狀態下，接受閱兵司令員的檢閱；分列式則是指受閱部隊在行進狀態下，接受黨和國家領導人、各界人民代表的檢閱。

   《閱兵典禮方案》擬出后，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和任弼時等中央領導同志，在中南海懷仁堂接見了負責閱兵事宜的有關人員，聽取了聶榮臻有關閱兵儀式的基本設想以及我關于閱兵方案中主要內容的匯報。當時在座的中央領導人都先后講了話，作了指示。毛澤東說，我們歷來主張慎重初戰，這次閱兵也是初戰，開國第一次嘛，一定要搞好。

▲開國大典盛大閱兵式

   受閱部隊的人員總計16400多名。其中，海軍代表部隊由海軍學校與華東艦隊各一個排編成；陸軍代表部隊大部分來自第二十兵團，即平津衛戍部隊，有步兵師、炮兵師、戰車師（含摩托化步兵團、裝甲車團、坦克團）、騎兵師各一個組成；空軍代表部隊由17架飛機組成。

   此前，我查閱了許多有關閱兵的資料，而且四方求教，走訪了當時在北平的我軍高級領導人。還訪問了原國民黨政府東北軍的幾位老將軍，了解他們以往閱兵的做法。當時在我國的蘇聯顧問，也提出了一些很好的意見。

二、受閱部隊訓練與合練

   7月底，受閱部隊分別集結于北平市郊，開始進行訓練。

   訓練期間，閱兵司令員朱德親臨西北郊炮兵駐地視察。閱兵部隊的指戰員見到朱老總，都說朱總司令像個老兵，很威嚴但又慈祥，沒有架子。朱總司令乘坐的吉普車，由于道路不平，車子突然熄火了。這時，參加閱兵訓練的部隊指戰員一擁而上，推著車走，使車子又重新發動起來。

   受閱部隊的訓練，是按照總參和閱兵指揮所的要求，按軍種劃分訓練場地，由各部隊首長負責組織實施的。為了了解情況，我和唐延杰經常分頭到現場觀看。

▲接受檢閱的陸軍部隊

   此外，我還到空軍和海軍的閱兵訓練駐地。海軍分隊中，大多是剛剛穿上海軍服的陸軍戰士，也有海校的教員，還有原國民黨海軍起義的官兵?？哲姷氖荛嗭w行大隊，飛行員們的經歷都不簡單，他們或是我國第一所航校（即哈爾濱航校）培養出來的第一代飛行員，或是從特殊地區歸來的中共地下黨員，或是原國民黨政府空軍駕機起義者。

▲接受檢閱的海軍部隊

   各軍種在分訓的基礎上，均就地進行了合練。閱兵指揮所在天安門前組織了兩次地面部隊合練。為不影響市區交通，每次合練都在夜間進行。

   每次合練，都進行到拂曉才結束。除了閱兵部隊，參加游行的群眾隊伍也分批來這里熟悉集會位置和進行游行演練。人民群眾集會與游行，主要由中共北平市委和市政府負責組織。

   在閱兵儀式籌備過程中，閱兵總指揮聶榮臻多次聽取了我們的工作匯報，指導閱兵籌備工作。他多次強調，我們這支軍隊踏過雪山草地，從金沙江到黑龍江，從長白山到南海邊，英勇作戰，用鮮血和生命換來了今天的勝利。在這次閱兵中，一定要展示出這種精神面貌。在談到防空問題時，他下了一道極為嚴格的命令：萬一遇到敵機空襲時，要原地不動，保持陣容，保持隊形！他連隊伍行進時車輛熄火與騾馬失蹄、拉屎、拉尿的對應措施，也都一一詢問到了。

三、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

   北平市喜慶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濃厚。古老的新華門張燈結彩，紅旗招展，門前歡聲笑語不斷。

   9月21日至30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在中南海召開。毛澤東同志在開幕詞中莊嚴地宣布：占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這次會議選出了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的成員，一致選舉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劉少奇、宋慶齡、李濟深、張瀾、高崗為副主席。

   由于擔負了閱兵指揮所的工作，會議期間我主要是出席全體會議。選舉的那天，各民族代表爭相獻花、獻錦旗。錦旗上的獻辭有的寫著“主權在民”，有的繡著“人民救星”。新疆代表向毛澤東主席獻了一套民族服裝。兒童腰鼓隊也進入會場，在座位間的通道上排成兩路縱隊，為代表們表演，天真的臉蛋，整齊的動作，脆嘣嘣的鼓點，令人激奮不已。

▲蒙古族代表向毛澤東、朱德獻花

四、開國大典盛大閱兵

   閱兵準備工作，在喜慶的日子里進行。為了迎接那舉國歡慶的一天，我們反復審定閱兵的每一步驟，乃至每一細節。

   為統一行動，我和唐延杰受命以閱兵指揮所正、副主任的名義，預先向受閱的海、陸、空代表部隊下達了一道命令，命令中規定了各部入城路線、集結待閱地點、各指揮分所的現地位置，并重申了以前閱兵會議規定的注意事項。30日午夜，各部隊開始入城集結。

   10月1日下午2時，中南海內開始舉行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正、副主席宣布就職，并選舉林伯渠為秘書長，任命周恩來為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毛澤東兼中央人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主席；朱德兼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沈鈞儒為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羅榮桓為最高人民檢察署檢察長。

   30萬軍民集聚于天安門廣場。人群和旗幟、彩綢、鮮花、燈飾，匯成了喜慶的錦繡的海洋。

   下午3時，大地歡聲雷動。林伯渠秘書長宣布開會。在定為國歌的《義勇軍進行曲》樂曲聲中，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和委員就位。

   在國歌的樂曲聲中，人民領袖毛澤東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毛澤東親自按動電鈕，升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面五星紅旗。五十四門禮炮齊放二十八響，如報春驚雷回蕩天地間。升旗之后，毛澤東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中央人民政府是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

▲毛澤東在開國大典上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

   公告宣讀完畢，林伯渠宣布閱兵開始。閱兵司令員朱德身著戎裝，走下天安門城樓，乘敞篷汽車通過金水橋，迎候在橋南的閱兵總指揮聶榮臻即致軍禮并報告：受檢閱的陸、海、空代表部隊均已準備完畢，請總司令檢閱！

   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軍隊老百姓》《保衛勝利果實》等軍樂樂曲的連續鳴奏中，朱德總司令由聶榮臻總指揮同車陪同，檢閱了肅立受閱的三軍部隊。

▲朱德總司令在檢閱總指揮聶榮臻陪同下檢閱陸、海、空三軍部隊

   接著，朱總司令重登天安門城樓，宣讀《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命令》：迅速肅清國民黨反動軍隊的殘余，解放一切尚未解放的國土，肅清土匪和其他一切反革命匪徒，鎮壓他們的一切反抗和搗亂行為……

▲朱德在開國大典上宣讀《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命令》

   檢閱式完畢便是分列式。我用電話向東三座門外的指揮分所發出命令。最先通過天安門主席臺前的是代表人民海軍的水兵分隊，他們身著嶄新的水兵服，以“八一”軍旗為前導，由東向西行進。

▲接受檢閱的海軍部隊

   緊接著的就是多兵種的陸軍代表部隊。步兵師的戰士們踏著《八路軍進行曲》的節奏，雄赳赳地走過來了。在《軍隊進行曲》和《坦克進行曲》的伴奏聲中，炮兵師、戰車師的隊伍也相繼隆隆地開過來了。

▲接受檢閱的裝甲部隊

   這時，人民空軍的飛機一批又一批地飛經天安門廣場的上空。在天安門前，天上地上，渾然一體，形成雄偉的立體武裝陣容。萬眾仰望。毛澤東等領導人也興奮地昂首注視祖國領空的保衛者。

▲接受檢閱的空軍部隊

   機影還未完全消失，激越的《騎兵進行曲》引出了壯觀的騎兵師隊伍。軍馬的毛色或全紅，或全白，或全黑，騎手們身著草綠軍服，握槍挎刀，威風凜凜。

   兩個多小時之后，歡騰的群眾游行隊伍通過天安門前，向新的中央人民政府領導人致意，向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致意。

▲首都30萬軍民在天安門廣場參加開國大典活動

   是啊，我們勝利了，這是人民的勝利。這個勝利來得多么不易??！為了迎來這一天，我們的黨、我們的軍隊和我們的人民艱苦奮斗了幾十年！無數的革命先烈也都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開國大典和開國大典閱兵式，給我留下了莫能淡忘的壯觀圖景，也給我留下了軍人的光榮，當然還有軍人的新的使命。 

   本文選編自《風雨同舟四十年》，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文章小標題、視頻、圖片為編者所加。作者楊成武（1914—2004），福建省長汀縣客家人。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十兵團司令員、開國大典閱兵式副總指揮。建國后曾任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六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中央軍委常委、副秘書長，中國人民解放軍代總參謀長等職。